自由主义与马克思主义:《独立评论》对中国共产党的态度(之一)(2)
周策纵曾说,“紧接着‘五四事件’后的那几个月里,在新知识分子之间兴起的联合精神只是表面性的”(注:周策纵:《五四运动史》,岳麓书社,2001年,第316页。)。如果把他说的时间再延长一些,大致可信。在《新青年》同人努力维持“我们”的同时,“我们”中两种不同的取向却越来越凸显,到1920年底,几乎已经到了彼此都难以包容的地步。胡适在致陈独秀的信中说,《新青年》“色彩过于鲜明”,“北京同人抹淡的功夫决赶不上上海同人染浓的手段之神速……若要《新青年》‘改变内容’,非恢复我们‘不谈政治’的戒约不能做到。”(注:胡适:《答陈独秀》,1920年12月,水如编《陈独秀书信集》,第294页。)作为“我们”的《新青年》同人这时分出了“北京同人”和“上海同人”,“我们”的继续存在看起来非“恢复”而“不能做到”了。 1921年2月,陈独秀致信胡适,明确提出不再坚持《新青年》同人的“一致”,表示:“你们另外办一个报,我十分赞成,因为中国好报太少,你们做出来的东西总不差,但我却没有工夫帮助文章。而且在北京出版,我也不宜作文章。”至此原来的“我们”中就分出了“你们”,标志着《新青年》同人正式宣告解体。“我们”与“你们”之间似乎还故意避免“同道”。陈独秀对于“你们”在北京要办的新报,明确地表示“不宜作文章”,同时他也料到北京同人对于移粤出版的《新青年》,也“无人肯做文章了”(注:陈独秀:《致胡适》,1921年2月15日,水如编《陈独秀书信集》,第309页。)。但是,如果说自由主义者与马克思主义者从此走向对立,就言重了。其实此后相当长一段时间内,两者似乎仍维持着为同一个目标而采取不同方法努力的朋友关系,“我们”中往往有“你们”,而“你们”中也常常有“我们”。 1921年6月,李大钊在给胡适的信中说:“感谢杜威先生指示我们的厚意,我们自然应该把教育比个人看得更重,不过政府并没有正式向我们表示他愿和解的意思,而且正在那里制造加害我们代表的材料。”(注:李大钊:《致胡适》,约1921年6月中旬,《李大钊文集》,第301页。)这里,在对于杜威的“指示”和反对政府的“加害”问题上,已成为典型的马克思主义者的李大钊,仍然与作为自由主义者的胡适同称“我们”。不仅如此,1922年他们还联合其他人,共同发表了一个政治宣言即《我们的政治主张》,宣言说,“我们以为国内的优秀分子”,无论其“理想中的政治组织是什么,现在都应该平心降格的公认‘好政府’一个目标”(注:胡适等:《我们的政治主张》,《努力周报》第2期(1922年5月14日)。)。这个宣言是由胡适起草的,据说,“半夜脱稿时首先打电话与李大钊商议邀人开会”(注:转引自桑兵《陈炯明事变前后的胡适与孙中山》(《近代史研究》2001年第3期)。),可见这期间两人的关系还相当亲近。虽然对于李大钊来说可能有碍于情面或实施策略的因素,但是双方在大目标上的某种一致也确实存在的,即使对所采取的方法,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我们”的空间。或者至少可说明,当时个别的马克思主义者,并未完全放弃“和平的努力”。 然而,这种情况,却为正在走向组织化和旗帜日益鲜明的大部分马克思主义者所反对。不久,李大钊即因中共中央的决议而退出“好政府主义”的活动。1922年6月,中共在发表的第一次对于时局的主张中,还专门批驳了“我们的政治主张”,称:“你们这种妥协的和平主义,小资产阶级的和平主义,正都是‘努力’、‘奋斗’、‘向恶势力作战’的障碍物……和平自然是我们所不排斥的,但是虚伪的妥协和平,愈求和平而愈不和平的伪和平,乃是我们所应该排斥的”(注:《中国共产党对于时局的主张》,1922年6月15日,中共中央档案馆编《中共中央文件选集》第1册,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92年,第33-46页。)。这里的“你们”与“我们”最能体现马克思主义者与自由主义者的分野,至此两种不同的道路就公开出现在世人面前。需要说明的是,在二者的分野过程中,马克思主义者往往更具有批判性,从“虚伪”、“障碍物”、“排斥”等用词上也可看出来。其实,这里把自由主义者称为“小资产阶级”还相当客气。中国共产党旅欧总支部,则指斥“胡适等知识阶级的人”,“是资本阶级的附庸”(注:《胡适等之政治主张与我们》,《少年》第2号(1922年9月),第11-1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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