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三谈阶级斗争史观 黎澍从反教条主义出发,1988年曾经三次谈到“一切历史都是阶级斗争史”的错误观点问题。这年4月,《求是》杂志记者李明三、姚眉平访问黎澍时,黎说:数十年来,我们常常把一切历史都看成是阶级斗争史,自信是马克思主义的至理名言,把它作为解释一切历史现象所由出发的理论观点。可是一查《共产党宣言》的中译本,这句话的译文却是:“到目前为止的一切社会的历史,都阶级斗争史”。这很好理解,自然没有问题。因为无论是奴隶社会、封建社会、资本主义社会,都是阶级社会。但是如果把“一切社会的历史”,那就把阶级斗争史的范围扩展到非阶级斗争史的领域去了。如说“民族斗争实质上是阶级斗争”,这种解释很难成立。阶级终有一天会归于消灭,而民族斗争会继续下去。按照“一切历史都是阶级斗争史”的错误观点来解释一切历史,决非马克思主义的观点。恩格斯屡次谈到马克思的科学贡献时,都没有把阶级斗争列为马克思的一项贡献,只是说主要贡献有两项:一是发现唯物史观,二是发现剩余价值。列宁在《卡尔·马克思》一文中,首次把阶级斗争列为马克思的一项重要贡献,特别加以强调。此说传到中国,产生了阶级立场、阶级观点、阶级分析方法等等,并对过去的历史作这样教条主义的解释,造成的混乱究竟有多大,还有待清理。黎澍认为,把阶级斗争应用于历史研究,有三点值得注意。第一,必须把原意领会清楚,不能用曲解原意的办法,把本来正确的思想改造成为教条,不能把一切历史都归结为阶级斗争史;第二,必须实事求是,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否则就会陷入主观主义泥潭,把复杂丰富的历史搞得简单、贫乏;第三,必须承认历史发展的辩证法,真实描写历史过程。 黎澍与《求是》杂志记者的上述对话发表于该刊1988年第4期后,他在这年9月20写给上海唐振常的信中说:“《求是》谈话,插进了一篇文章的开头一段,旨在试深反响。现在可以判断无人反对,甚至可以说反应还算好,因为无可反对。下面文章就难说了。我想说文学史和艺术史都不是阶级斗争史,可能会遭到许多人反对”。(据唐振常的《痛定思黎澍》,原载于《历史研究》1989年第2期) 黎澍与《求是》杂志记者对话后,又与《中国社会科学》杂志记者黄春生作了一次对话,指出:人类社会历史涵括了哲学、政治、科学技术以及文化、宗教等方面的发展史,仅就自然科学的发展而言,不可能是阶级斗争推动的结果,阶级斗争越激烈,就越缺少科学赖以发展的政治经济条件。至于文学艺术是以民族感情的表达方式相区别,而不是以阶级相区别。文学艺术的佳作都对激起不同阶级和阶层人们的美感,其间只有个人风格的不同,鲜有阶级差别。凡是统治阶级的文学艺术作品,如果要为社会所承认,首先必须与常人相忘于悲欢离合、感物怀人的共同境界,而不考虑同情者的阶级地位。我们现在要求文艺为工农兵服务,也必须首先是为一般人所喜闻乐见的艺术,才能为工农兵所欣赏。文学艺术的发展及衰落,除有其自身的特性外,还受经济、政治、文化、宗教等因素的影响,不仅仅是阶级斗争的结果。即使是反映阶级斗争现实的作品,也不应机械地称之为阶级斗争的产物。文艺作品能够超越阶级斗争之外,不应该挂上阶级属性标志。“阶级斗争创造一切历史”这个荒谬的观点,来自《联共(布)党史简明教程》,从该书作者看来,既然一切历史都是阶级斗争史,那么,阶级斗争自然是一切历史的创造者,没有阶级和阶级斗争就没有历史,那么,阶级斗争只是人类历史中一时存在的现象,断然不能看作是历史的唯一内容,尤其不能看作是历史的创造者。为了防止“阶级斗争一抓就灵”的噩梦重演,黎澍认为,首先要完善法制,建立民主的政治机制,保障人们的基本权利,肃清奴隶式的道德,培养健全独立的人格和积极的民主意识。其次,清除教条主义,剔除那些似是而非的东西。第三,继续批判封建主义。(据中国社会科学杂志社1989年3月〈未定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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