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祎绐(魏)延曰:“当为君还解杨长史(杨仪),长史文吏,稀更军事,必不违命也。”[16](P1003) 诸山越不宾,有寇难之县,辄用盖为守长。石城县吏,特难检御,盖乃署两掾,分主诸曹。教曰:“令长不德,徒以武功为官,不以文吏为称……”[16](P1284) 岭南俚、獠世相攻伐,君高本文吏,无武干,推心抚御,甚得民和。[40](P301) 臣以不才,属当戎寄,内省文吏,不以军谋自许,指临汉中,惟规保疆守界。[19](P1441) 隋唐文吏一词主要承袭了这一涵义,并与不达朝仪、不知大臣体例的武臣、武将等形成鲜明对比,强调的也是两个群体特征的不同。 上尝从容命颎与贺若弼言及平陈事,颎曰:“贺若弼先献十策,后于蒋山苦战破贼。臣文吏耳,焉敢与大将军论功!”[18](P1182) 二年,高祖谓裴寂曰:“隋末无道,上下相蒙,主则骄矜,臣惟谄佞。上不闻过,下不尽忠,至使社稷倾危,身死匹夫之手。朕拨乱反正,志在安人,平乱任武臣,守成委文吏,庶得各展器能,以匡不逮……”[21](P2636) 且萧造文吏,本无武略,仰惧威灵,理当自下。[21](P2323) 从上述史料可见,文吏与武臣相区别,常被描述成无武略、不乐军旅以及不娴武事等。此外,隋唐文吏也用以指通习文法的官员,但此义已不太普遍。 素时贵幸,言无不从,其从素征伐者,微功必录,至于他将,虽有大功,多为文吏所谴却。故素虽严忍,士亦以此愿从焉。[18](P1286) 务权诈而薄儒雅,重干戈而轻俎豆,民不见德,唯争是闻。朝野以机巧为师,文吏用深刻为法,风浇俗弊,化之然也。[18](P1278) 高宗嗣位,政教渐衰,薄于儒术,尤重文吏。于是醇醲日去,华竞日彰,犹火销膏而莫知觉也。[21](P4942) 邓景山,曹州人也。文吏见称。天宝中,自大理评事至监察御史。[21](P3313) 从“深刻为法”、“薄于儒术”的描述,以及邓景山以文吏见称则任大理评事、监察御史这类司法之官的记载,可知“文吏”一词仍用来指精通法律文书的一批文人,与精研儒家著作的文人相区别。此外,唐代文吏还用以泛指全体文官,如“(吏部)郎中一人,掌考天下文吏之班秩阶品”。[21](P1819)上文考察军将一词涵义的演变时,我们也已指出,唐代还将现任文官泛称为“吏”。 概言之,“文吏”一词在汉代主要与儒生相区别,指通晓文书法律的官僚群体,同时也与武吏相区别,指地方吏员群体中处理文书和逐捕盗贼的分工。汉代后文吏已很少与武吏对称,文吏一方面依旧以精通文书法律的特征与儒生群体相区别,另一方面以不娴武事的面貌出现,与武人官僚群体相区别。 关于武吏含义的变化,黎虎的研究指出,汉魏时期的“武吏”是行政系统中与“文吏”相对而言的吏员,他们是“吏”而非“兵”。西晋时代替州郡兵设置的武吏,带有地方武装性质。因此两晋南朝前期,既有行政系统的“武吏”,又有军事系统的“武吏”,后者属于“兵”而非“吏”;南朝后期所置“武吏”则是“吏”而非“兵”。[23]笔者认为,魏晋南北朝的地方长官多带将军号,因此地方机构多有两套属官。武吏应该仍属行政系统,上文所论之军吏则属军事系统。北朝隋唐有关武吏的记载很少,《旧唐书》有称中郎将常何为武吏:“(马周)至京师,舍于中郎将常何之家。贞观五年,太宗令百僚上书言得失,何以武吏不涉经学,周乃为何陈便宜二十余事,令奏之,事皆合旨。”[21](P2612)则此武吏可以说与武官一词所指相似,与汉魏南朝的含义大相径庭。 二、与文武人群相关的若干概念 1.先秦文武人群之渐分及称呼 一般认为,春秋战国前,人群不存在文武的区分,因为当时的贵族文武兼习,平时统驭平民,战时执戈从征。春秋战国后,贵族制日渐衰落,官僚制逐渐兴起,知识文化不再被垄断在贵族与官府手中,平民能够学习掌握知识的同时,文武兼修的贵族教育也日渐没落。因此侧重于知识、能力的获得,倾向于内心修养的文士随之产生,而具有慷慨赴死精神的好武之人也自成一集团,顾颉刚将两者的区分概括为“文者谓儒,武者谓侠”。[41](P87-88)钱穆也对“侠”进行了仔细的辨析,认为原以养私剑者为侠,遂以见养者称侠;既以藏匿亡命者为侠,遂以见藏匿者称侠。即侠经历了由卿相侠向布衣闾巷之侠的转变。他还指出侠非特指墨徒,而是自为一集团,与尚文之诸子百家有别。儒墨非文士武士之分者。[42](P130-135)可见,春秋战国时侠是作为一尚武的集团与尚文之百家相区别的。西汉统一后,这一集团因不驯难制而屡遭杀戮,东汉后则逐渐无闻。[41](P90-91) 先秦之侠或称侠士,除此之外,原本指称低级贵族的“士”一词在战国时期大量涌现,所指十分丰富。刘泽华将战国时期的士分为武士、文士、吏士、技艺之士、商贾之士、方术之士及其他几种类型。[43](P2-14)根据书中所列举的“士”之称呼,我们可以从另一个角度来观察,即有些士是依据人的能力或特征进行分类,有些士则是依据所做之事进行分类。前者如侠士,因其见义勇为、为知己者死的特点;力士因其力气大而勇悍;善士因其品行高尚;文学之士因其谙熟文献典籍;法士因其崇尚礼、法;辩士因其能言善道等。后者如武士,指国家军队中的士卒;厮养士指砍柴养马从事杂务之士;车士指以力挽车之人;技艺之士,指有专门技能的手工业者;商贾之士指经营工商业之人;方术之士指卜、巫、相面、看风水、求仙药之人。如果从人群的文武特征来说,善士、文学之士、法士、辩士可视作文人,他们或有德行,或有知识智能,或能言善辩;侠士、力士、勇士可视为武人,他们或见义勇为,或力大而勇悍。此时“武士”多是对士卒的称呼,并不是对人勇武特征的强调。此外,还有国士一称,原指本国之士,后渐以为美称。先秦作为美称的国士,有时指称勇力过人者,有时指战士,有时谓勇敢不怕死者。[43](P12)可见当时国士主要强调其“武”之特性。该词最晚到三国时期已经与武将相区别,转而更多强调其文之特征。“(吕蒙)初虽轻果妄杀,终于克己,有国士之量,岂徒武将而已乎!”[16](P1281)凌统“虽在军旅,亲贤接士,轻财重义,有国士之风。又从破皖,为荡寇中郎将,领沛相。从征合肥,为右部督”。[16](P12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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