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科举”到“学堂”,在后人看来,“实质上是一个由选拔少数道德文化精英从政的制度(即他甚至还不是一种精英的教育培养制度,而只是一种初步的选拔制度),向一个普及全民教育、广泛实施专业、技术培训制度的转变,前者是依附于一个等级社会,而后者是走向一个平等社会”,[12]因而这一转变不仅仅是制度形式的变革,更意味着教育目的、理念以及路径在晚清社会—文化危机的刺激下的全方位的改变,其出发点是通过大众化教育的建构,询唤新的政治形态以及社会结构方式,从而探求“富国强民”的现代民族国家图景。 在这样的意识下,新式学堂的发展相当迅猛,据桑兵统计,1905年正式废止科举制后,新式学堂学生人数从1902年的6 912人猛增到1909年的1 638 884人,1912年达到2 933 387人。[13]2而1921-1922年“中华基督教教育调查团”的报告表明,五四前夕中国学生的总数为5 704 254人。[14]在这样的急剧变革情形下,以“学堂”为核心的新式教育势必承受巨大的压力:如何在晚清由大众教育所导致的知识生产下移的过程中,与时俱进地建构起新的知识体系以支撑新式教育,已经成为摆在晚清的知识者面前的一个必须要处理的重要问题。 作为上述问题的一种回应,如何重新认识和定位传统知识—文化成为晚清时人的首要课题。作为文化再生产的资源和手段,古籍及藏书楼构成了古代中国文化流通和传播的基础,但由于印刷技术和流通手段的限制,古籍及藏书楼往往是文化精英世家的文化资本,其公共性相当有限:“我朝稽古右文,尊贤礼士。车书一统,文轨大同。海内藏书之家,指不胜屈。然子孙未必能读,戚友无由观。或鼠齿蠢蚀,厄于水火,则私而不公也。”[2]243在经历了清朝中期以降历次大规模的兵祸战乱之后,古籍面临着离散湮没的危险,而其流通系统也遭到了破坏:“自咸同以来,神州几经多故,旧籍日就沦亡,盖求书之难,国学之微,未有甚于此时者也。”[15]特别是19世纪中期的太平天国战争,因为发生在中华文脉所系的江南地区,对于传统精英文化的冲击尤为剧烈:江南地区兴盛一时的私营刻书业被全面禁止,大量传统典籍被查禁、删改与焚毁,镇江文宗阁、扬州文汇阁所藏《四库全书》毁于一旦,文化世家及藏书楼也归于湮灭。[16]248-249时人哀叹道:“寒家经太平天国战争之后,向山阁旧藏图书,荡焉无存。”[17]415孟悦因此总结道,太平天国运动,连同清政府对于太平天国的镇压,不仅破坏了南方经济文化的连续性,也打破了江南社会,特别是社会精英的文化再生产秩序。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