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年间招募葡兵新考(3)
三、己巳之变与葡兵入京 1628年11月10日,公沙率队正式从澳门出发,(52)香山县前山寨参将亲率士兵和战舰前来护送,经过香山县时,当地官员盛情款待;抵达广州时,海道等官员亦亲自迎接,赠以银两与丝绸。鉴于此行开销庞大,故在皇帝给每人的薪水之外,广州方面又支付了同样多的薪水。海道还单独接见了陆若汉,称赞其在此次募兵中发挥的作用。随后公沙等将火炮放在广州,前往肇庆拜见前任、现任两广总督李逢节、王尊德,就澳门的处境与总督交涉。总督向葡人表示,北京已知道福建商人和地方官员欺压葡人,将处决其中一些人,并提供澳门一切必需的供给,且保证在铳师队伍到达北京之前就办好这些事情。(53) 崇祯二年二月,队伍从广州沿水路向北京进发,总督王尊德派参将高应登和守备张鹏翼率兵运解并护送。(54)队伍搭船沿北江而上,至南雄登陆,越过梅岭关后,再度循水路经南昌至南京,在南京因故稽迟了三个多月才又启程。(55)徐光启和孙元化对此事极为关心,通过各种渠道加以催促,(56)并派遣奉教官员孙学诗前去处理相关事宜。(57)孙学诗在天启年间解送西洋火炮与铳师过程中曾扮演关键角色,其历官过程也因此一直在文职与武职间交互迁转,此时则改以都司之衔参预此事。(58) 九月,队伍行至夏镇,因行粮不足,得知天主教徒韩云正担任徐州知州,陆若汉便派孙学诗和徐西满前去请求赊借。韩云慷慨接济白银200两,陆氏在谢函中称徐光启随后定会将此款支销,公沙则回赠火绳铳一门答谢。(59)韩云,字景伯,万历四十年中举,少与其弟霖均受业于徐光启,而“颇闻兵家绪余”。韩云在万历四十八年之前应已受洗,并尝从传教士习学火器及造城之法。崇祯元年,屡试不第的韩云放弃从甲榜出身的希望,经考选获授徐州知州。(60) 西人、西铳的到来,使韩云以往从戎尽忠的热情再次得到激发,不仅出资襄助,而且致函某提刑按察使,历陈退敌之见,并建议其调兵护送铳师队伍。其信有云: 此器若到京师,入业师手,可保万全。屈指水程,此时未能抵京,且所必用辅者有三,曰铳架,曰火药,曰铁弹。三者齐备,并战车三百辆,精兵三千,及鸟铳诸利器以助之,则所向无敌,苟缺其一,不能有裨。奈今安顿说明之人,尚有未全,是有器与无器同,似应请乞宪台,特赐未雨绸缪之策。或调拨官兵,防护攒督,兼程而进,倘万一前途有阻,则宜就便设处钱粮,制所未备者为吃紧,庶乎进可以解畿辅之急,中途可以保漕河之运,取守南服疆界,可使狂酋不敢南窥。赐以不世奇勋资宪台,宪台以不世奇勋报圣天子也。(61) 韩云在信中不仅对这批火炮的运送和使用提出初步的想法,亦建议引进更多的西洋火炮:“西洋火器,虽则进京,尚可讲求,若得另备十数门于我要地,即山作台,因水为营,精兵三千以羽翼之,何忧战守哉?”(62) 崇祯二年十月,皇太极发动首次入关征明战争,史称“己巳之变”。(63)此时援明铳师队伍因大铳体重难行,才抵达山东济宁,忽闻后金已围北直隶的遵化。兵部于是奉旨差官前来催促。因运河已结冰,公沙等乃舍舟登陆,昼夜兼程赶路。(64) 因金军突入关内,京师告急,崇祯帝召廷臣问方略,徐光启即以先前辽阳和宁远之役为例,建议凭城用炮,而不应冒险在北京城外列营防守。(65)徐光启于是奉旨与李建泰一同负责京营的“指挥训练”。(66)在徐氏稍后所上的《守城条议》中,除细述城守应注意的事项外,还提出许多具体的建议,如云: 以礼房东朝为议事所,掌詹事府尚书钱象坤愿与城守谋议之事,宜令专住本所……西洋大铳并贡目未到,其归化陪臣龙华民、邓玉函虽不与兵事,极精于度数,可资守御,亦日轮一人,与象坤同住,以便咨议。(67) 由于徐光启当时还以礼部左侍郎的身份负责修改历法,他眼见局势危急,而西洋大铳及铳师均尚未抵京,遂建议先起用在历局工作的耶稣会士龙华民(Niccolò Longobardo,1565-1655)和邓玉函(Johann Terrenz Schreck,1576-1630)协助守城。 十一月二十三日,公沙等行至涿州,因闻敌兵逼近都城,众人于是赶制弹药,准备御敌。二十六日,涿州知州陆燧传达兵部所奉之上谕云:“西铳选发兵将护运前来,仍侦探的确,相度进止,你部万分加慎,不得疏忽。”知明朝当局急需此一部队和火器前来救援。后金当时兵分两路,一股围攻北京,一股朝涿州进发。由于一名由徐光启和兵部派遣的天主教徒,(68)来告知已安排好运炮入京的城门,(69)公沙等遂在旧辅冯铨的陪同下,整队往北京进发。冯铨自费招募一支3500人的步骑兵,还随带约百名家丁。(70)冯氏在天启年间曾任礼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后因协助魏忠贤打击异己且贪贿太甚被弹劾免官,崇祯元年六月被贬为民。此次自费招募兵马前来护送西人西铳,或欲趁此机会重振仕途。 十二月初一日,此一护送队伍在抵琉璃河时,闻悉良乡已破(从涿州至北京,须渡越琉璃河,并经过良乡),竟“哄然而散”。公沙等因前无据守之地,只得退转涿州,旋与陆燧、冯铨商议,急将运送的大铳入药装弹,并将8门炮推车登城拒守,陆若汉、公沙亲率伯多禄·金荅等演放大铳,声似轰雷,“奴虏闻知,离涿二十里,不敢南下”。(71)葡文文献亦强调是其所携火炮的威力使敌人闻风丧胆,甚至将敌人的退却归功于他们退守涿州时弃于途中的一门半蛇铳(meya columbrina),说当后金军队得知这门炮是葡人所携炮中最小者时,便因恐惧而撤退了。(72)徐光启也强调当时后金之所以“环视涿州而不攻”,乃因“畏铳”。(73)查涿州并未有重兵防御,而皇太极攻克良乡的主因之一,或是为祭扫在附近的金太祖陵,他本就无意继续南下深入中原,故在休息数天之后,又挥军继续向北京进发。(74)亦即,葡人和徐光启之记述或有故意突出这批火炮的重要性之嫌。 稍后,崇祯皇帝因中后金的反问计,将袁崇焕下狱,新授总理关宁兵马的满桂,旋又在良乡保卫战中力战身亡。幸而皇太极因屡攻北京不下,于十二月二十六日率军北上。葡国铳师队伍和6门大铳,(75)遂在冯铨的护送下赶往京师。焦急等待这批队伍到来的徐光启,于是上《控陈迎铳事宜疏》,请求亲自率步兵一营前往迎接,但未获批准。(76)崇祯三年正月初三日,公沙一行经过近15个月的跋涉,终于抵达甫解围的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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