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年间招募葡兵新考(5)
孙元化抵关后,在城头四周设红夷炮50余具和灭虏炮2000余具,由于布置甚为严整,令入关后所向披靡的后金军队不敢攻坚。除“安辑关外八城”外,他还“斩获虏首八百有奇”。三月,以功加山东按察副使;五月,兵部尚书梁廷栋破格荐用孙元化为登莱巡抚,除巡抚登州、莱州和东江外,兼恢复金、复、海、盖四州之责。孙元化成为明末拥有兵权的奉教人士中职衔最高者。他还于四年二月推荐教中好友王征任辽海监军道,加上原本就在其麾下的将领张焘,遂形成一支天主教色彩颇重的领导阶层。孙元化所率部队在登莱共有8000人,在东江各岛有3万余兵。(102) 崇祯三年五月,明军在恢复滦州一役中大获全胜,西炮即曾在攻城中扮演重要角色,孙元化指称:“臣依西法制护炮器物,全付参将黄龙,授以用法,分以教师,卒用复滦。”当时元化“自配药弹,自备车牛”,将西洋大炮的炮队交付黄龙,并令千总吴进胜专管,并总结道:“攻滦首功为黄龙营,龙营得力在西洋炮”。(103)不久,孙元化部队借助西洋大炮,又收复了遵化、永平、迁安三城。这些胜利不仅使后金全面撤回关外,也使明廷备受鼓舞。(104)此后,后金将进攻重点转向东江,企图拔除此一牵制后方的芒刺。故孙元化调集军队守卫皮岛,其中即包括公沙等数名澳门来的铳师。 四年六月,赞画副总兵张焘督率公沙等部队,以西洋大炮在东江一带击败后金。何大化记载皮岛之役说,中国军队“与骁勇善战的葡人团结一致,不仅成功抵御了鞑靼人的进攻,且在战场上奋勇作战,大获全胜,所有人都将这一胜利首先归功于葡国统领及其铳师。胜利的消息传到朝廷,朝廷上下一片欢腾,皇帝尤其赞扬了葡国士兵;他看到仅七八名葡兵便成功抵御了敌人,且鼓舞了中国军队,增加了其必胜的信念,故重奖他们……鞑靼人撤退并放弃了一座他们已占领约六个月的边境城市。”(105)韩云记此事说:“公沙等在京者,后为登抚(按:即孙元化)调用,麻线馆(按:在皮岛附近)之捷,击死奴酋七百余人。”(106)均突出了葡兵西炮在此次大捷中所发挥的作用。 对于此次胜利,明朝官员多有称颂,如张焘禀称,公沙等葡籍铳师曾于六月十七日驾船在朝鲜的宣川(近鸭绿江口)一带,以西洋炮对抗后金的部队,“计用神器十九次,约打死贼六七百官兵”。皮岛总兵黄龙颂扬此捷是“十年以来一战”,辽东巡抚丘禾嘉更形容此役乃“海外从来一大捷”。但有趣的是,包括《崇祯长编》、《国榷》、《满文老档》在内的明清原始文献均未记载此役,西文文献亦未记载歼敌人数。明军虽大有可能凭借西洋炮和葡籍铳师,在海上取得局部胜利,但张焘等人所宣称的杀伤人数,则有夸大之嫌。(107)当时兵部尚书熊明遇对此诸人口中所谓的“大捷”,初持未之信的态度,在题本中云:“臣因念东岛昔年假捏塘报,装饰俘级,内廷视为固然。臣止图克敌,不望居功,故未尝为将士一言求叙。”(108) 依照兵部文件,孙元化于崇祯四年六月收到“斑鸠铳二百门、鸟铳一千门、藤牌五千面、刀一千口、长短枪各一千杆及放铳事件”,并将“造铳匠作并放炮教师共五十三员名”纳入编制。这些武器应均是由三年四月再度奉派返澳招募葡兵的陆若汉所措办(详见下节),并由“广东管解西洋兵器官”林铭和马宗舜直接运至登州,(109)因其品名和数量,恰与徐光启在三年四月所上《闻风愤激直献刍荛疏》中的请求如出一辙。(110)查该“造铳匠作并放炮教师共五十三员名”当中,包含有“红炉、铜铁、牌木各匠共二十五名”,知其余的28名或均属“放炮教师”,他们很可能就是公沙的队伍。(111) 四年八月,关外重镇大凌河城被围,黄龙奉命派张焘率公沙等澳人以及川兵一营,驾船从三岔河口一带(今营口市附近)登陆,希望会同孔有德部队牵制后金;十月,公沙等人遭飓风,行李及兵器尽失,遂“力乞回澳”。(112)当时,孙元化因东江兵变频仍,且无力牵制后金,意欲将军民撤回,(113)但黄龙却托辞不愿离开,张焘则奉命率舟师1300人先撤。(114)这批远赴东江助战的澳人,或追随张焘于稍后不久返回登州。十月二十一日,徐光启上疏有云:“其西洋统领公沙的等,宜差官星夜伴送前来。”而在奉旨后开送兵部的文件中则称“其统领、教士俱在登莱”。(115)知在十月下旬或稍后不久,陆若汉及公沙应均在登莱。 九月,孙元化命游击孔有德率辽兵赴援,但因孔有德所率的辽丁与山东当地人屡有摩擦,不幸爆发吴桥兵变。葡文文献记载此次兵变原由说:“巡抚孙意纳爵(即孙元化)派遣一支精锐部队增援,这支部队受过葡萄牙人的训练,善用火器。在所经过的村庄(即吴桥县属的村庄)中,受到当地官员的欺辱,一怒之下,冲进村庄,杀死官员,大肆抢劫,瞬间变成了亡命之徒。”(116)与中文文献所述基本一致,唯此处强调孔有德所率领的这支精锐部队曾受葡国铳师的训练。十二月,孔有德率叛军攻抵登州城外,孙元化至此仍未放弃招抚的念头。五年正月,由于形势所迫,孙元化带领登州官兵,在公沙等葡兵的协助下,对叛军进行猛烈回击。不料副总兵张焘所属之辽兵一半投降,又有耿仲明等辽人在城中内应,登州终于被攻陷。(117) 在此役中,公沙等多名葡兵阵亡,何大化记载:“在叛军攻城之时,葡兵用火器歼灭了很多人;统领公沙非常英勇,在城楼上向敌人投掷一些用来装火药的铁锅时中箭,并于次日伤重不治。在战斗中,另有12名葡兵阵亡。由于缺少了这些葡兵,城内叛军遂将城门打开,让城外叛军入内,造成重大伤亡。”(118)而同在城中的陆若汉,趁乱带着3名葡人及11名傔伴越城墙逃脱,并历尽艰险返回京城,向皇帝奏明整个事件的经过。 据中文文献,负责教习火器的澳人有12名在城陷时捐躯,另有15人“重伤获全”,与何大化的记载基本一致,唯战死之葡人数目少1人。五年四月,死难的统领公沙经兵部尚书熊明遇疏请追赠为参将,副统领鲁未略赠游击,铳师拂朗·亚兰达赠守备,傔伴方斯谷等9人赠把总,其余诸人则命陆若汉护送回澳门。(119)随后,皇帝谕旨厚葬公沙等捐躯之人。(120) 从崇祯三年正月初抵京至五年正月的登州保卫战,葡国铳师为明朝效力整整两年;若从这批铳师队伍自澳门出发之日算起,则他们共计在华三年又三月有余。这期间,他们入涿保涿、京城演炮练兵、投入东江战事,可谓尽职尽责。但讽刺的是,这批曾颇受质疑(详下节)的西洋铳师队伍,最终竟有近半数死于受过他们训练的军队之手! 皇帝原本亦打算赐予陆若汉荣誉头衔,但他碍于教士身份没有接受。应陆氏之请,兵部以皇帝之名向他们颁发一份文书,赞扬澳门在保卫国家方面的贡献,并授予其许多特权。(121)陆若汉于崇祯五年十二月返抵澳门,(122)他在稍早曾撰成《公沙效忠纪》一书,并托祝茂善向汪秉元(万历四十四年进士)索序,惜此书或已佚。(123)陆若汉藉由引进西人西铳一事,帮助天主教会在华取得了不少发展空间。龙华民即在修士丘良厚的协助下,使22名太监领洗,每周还在宫里的一座小教堂主持弥撒。(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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