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年间招募葡兵新考(4)
四、招募葡兵与徐光启的军事改革 葡国铳师队伍抵京前的两个月期间,徐光启便通过面奏、上疏等形式,阐述了一套以西洋大炮为核心的攻防战术:(77) 虏之畏我者二:丙寅以后始畏大铳,丙寅以前独畏鸟铳。所独畏于二物者,谓其及远命中故也……今大铳守城,既非行营所宜,则战阵所急,无如鸟铳矣……虏多明光重铠,而鸟铳之短小者未能洞贯,故今之练习,宜画敌为的,专击其手与目。又宜纠工急造大号鸟铳,至少亦须千门, 可以洞透铁甲……城上守望之军,旧用快枪、夹靶,亦令改习鸟铳。(78) 徐氏认为,天启丙寅(1626)宁远大捷中,西洋大炮发挥了关键作用,而由于萨尔浒等役战败,鸟铳、佛朗机等火器为后金军队所获,仍用这些兵器对抗满人已难有优势;至于“快枪、夹靶、三眼枪之类”,由于射程不远、命中率低,且费药费弹,亦应弃而不用,(79)故建议应构筑铳台,以西洋大炮守城,并多造西洋二号炮(重千斤以下者)、大鸟铳(长4尺5寸以上者,即所谓的斑鸠铳或鹰嘴铳),且募练精兵,结为车营,则破敌甚易。(80)而这些计划的实施,很大程度上要仰赖葡国铳师的到来。公沙队伍所携带的火器,也正是西洋大炮和鹰嘴铳。 公沙、陆若汉等一行在北京受到盛情款待。他们被安置于几个大宅子中,王公贵族屡来拜访,皇帝亦遣人慰问,另有专员为其讲授宫廷礼仪。(81)抵京次日,带来的6门大铳即获皇帝赐号“神威大将军”,总督京营戎政李守锜与公沙等人奉旨将这6门大铳和以前取到留保京师的5门大铳一起安置在都城各要冲,帝并命“精选将士习西洋点放法”。(82)二十三日,帝以陆若汉等“远道输诚,施设火器,藉扬威武”,赐以丝绸、礼袍和银两等礼物。(83)公沙等人也趁此机会为澳门权益展开交涉,陆若汉记述道:“所有人对我们都很友好,都殷切希望皇帝关爱我们,并答应我们为澳门所请求之事。”(84) 几天后,公沙与陆若汉将事先准备好的两份奏疏经兵部尚书上呈。一份是澳门议事会转呈皇帝的《报效始末疏》,主要回顾葡人定居澳门贸易以及历次遣兵输铳效力的经过,旨在博得皇帝好感,望能解澳门于困境之中。另一疏为陆若汉和公沙两人合上之《贡铳效忠疏》,奏报此次贡铳之简要经历及用铳之法,也为天主教会讲了很多好话;皇帝对此疏颇为重视,批复道:“澳夷远来效用,具见忠顺。措置城台、教练铳手等项,及统领大臣,着即与覆行。该部知道。”(85)公沙又作《西洋大铳来略说》,欲辨明红夷与西洋之不同,此因当时有许多人直指运来之大铳为红夷铳,称葡人为红夷人。公沙于是强调这些大铳应称作西洋大铳,因为红夷为海寇,而葡人则系“西极欧逻巴沿海国土人,在小西洋之西,故称曰大西洋”,这些西洋铳是他们用以抵御红夷的。(86)然而讽刺的是,这次北运的10门铜铳及铁铳,却均出自一艘被澳门人缴获的荷兰船。 为让朝臣知道大铳的威力,葡国铳师公开在城墙上演炮试验。据陆若汉说,前来观看的官员有徐光启、兵部尚书梁廷栋、“总司令官”(the Captain General,应即总督京营戎政)李守锜、掌管锦衣卫(Kirig's Guard)的太监和一位御林军(court soldiers)将领。几天后葡国铳师和徐光启又一同前往郊区试放鹰嘴铳,陆若汉说:“我们用肩膀或者三角架试放火铳。他们将标靶置于200步远,有五六次射中靶子,在场所有人都很满意。”(87)公沙等人又考察京城战备与防务,认为高大坚固的城墙“如果进行一定防卫,则很难被攻破”。同时,公沙带来的部分人员奉命制造火药以及其他装备,虽然在短时间内便造出大量火药,但也发生了一次爆炸事故,所幸无人员伤亡。(88) 后金军队退回关外后,明廷获得喘息机会。徐光启希望趁机抓紧练兵,期使“战可必胜,守无不固”。(89)而通过观察葡国铳师演炮并与其商讨战术,徐氏又上呈一系列奏疏,对先前形成的战术思想做细化与补充,(90)如云: 臣窃见东事以来,可以克敌致胜者,独有神威大炮一器而已,一见于宁远之歼夷,再见于京都之固守,三见于涿州之阻截。所以然者,为其及远命中也。所以及远命中者,为其物料真、制作巧、药性猛、法度精也。至彼国之人所以能然者,为在海内外所当敌人如红毛夷之类,技术相等,彼此求胜,故渐进渐工也。 徐氏并称后金因己巳之变而掳获大量火器,故今后“惟尽用西术,乃能胜之”。二月初三日,奉圣旨:“铳夷留京制造、教演等事,徐光启还与总、提、协(按:指总理、提督和协理京营戎政三人)商酌行,仍择京营将官军士应用,但不得迂缓。”(91)徐光启对造炮、练兵作了周详的部署与规划,制定了十项急需完成的事宜,如“西洋铳领铳人等,宜令遍历内外城,安置大铳”;“铳药必须西洋人自行制造,以夫力帮助之”;“凡守城除城(按:当为“神”之误)威大炮外,必再造中等神威炮及一号二号大鸟铳,方能及远命中。至战阵中,大炮决不可用,尤须中铳及大号鸟铳。目前至急,须造中炮五十位,大鸟铳二千门。若欲进剿,再须中炮百位,大鸟铳五千门”,等等。(92)在军队组建方面,徐光启亦要求尽用西术,建立15支精锐火器营,每营的配置及相关战术为: 双轮车百二十辆,炮车百二十辆,粮车六十辆,共三百辆。西洋大炮十六位, 中炮八十位,鹰铳一百门,鸟铳一千二百门,战士二千人,队兵二千人。甲胄及执把器械,凡军中所需,一一备具。然后定其部伍,习其形名,闲之节制。行则为阵,止则为营。遇大敌,先以大小火器更迭击之;敌用大器,则为法以卫之;敌在近,则我步兵出击之;若铁骑来,直以炮击之,亦可以步兵击之。 凡此均需选练,而徐光启认为“教练火器,必用澳商”。(93) 至三年二月中旬,诸项工作紧锣密鼓地展开,先用查获协理尚书闵梦得的赃款银1200余两打造鹰嘴等铳;并命都司陈有功率营军100名操演于宣武门外将军教场;次在兵部推荐之下,任命郭士奇为监督西洋人等职方司郎中,掌管钱粮出纳。但因资金匮乏、工匠难觅,各项工作似进展不快,以致三年三月中下旬间,当诸镇臣向皇帝请拨西洋火器及已受训之兵时,徐光启以所造有限为由拒绝。(94)至五六月间,始规划分批训练炮手,每批100人,并动支戎政衙门的库银铸造鹰嘴铳41支和鸟铳65支;至于首批培训的炮手,亦皆“谙晓归营”。(95)九月,徐氏督造的重320斤的小炮呈送御览,并因制炮有功获赐银两、丝绸,“以示优异”。(96) 除徐光启外,其奉教门生韩霖也与公沙等人有密切往来。韩霖于崇祯四年入京参加会试时,曾在北京见到公沙,并赠诗曰: 鲲鹏居北溟,海运则南徙……今亲见其人,西方之彼美……我从西儒游,谈天如测蠡。今与西帅交,谈兵如聚米……(97) 称公沙为“西帅”,并与其切磋兵法。韩霖在《守圉全书》中所阐释的各类西洋武器制造技术,或有相当部分来自公沙等人的影响。韩霖亦曾将公沙携铳入华始末写成《购募西铳源流》一书,(98)此书似已失传,唯其主要内容或仍可略见于《守圉全书》。(99) 除了在京积极组织练兵之外,徐光启也通过其门生孙元化在军中推行其战术理念。天启年间,孙元化对西方军事已颇有了解,集中体现在其于天启二年所上之《防守京城揭》、《清营设险呈》、《乞定三道关山寨铳台揭》、《铳台图说》等文中。(100)崇祯元年,孙元化因督师袁崇焕之荐获授宁前兵备道。公沙队伍抵京时,元化亦在京,然不久即随孙承宗镇守山海关,稍后撰有《论台铳事宜书》、《改造火器呈》、《火药库图说》等文。(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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