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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各执一词——有关各方围绕六类问题的争辩 在香港被封锁期间,粤港双方争执不断,尽管引发双方争执的具体缘由五花八门,但总体上基本可归纳为以下六类:反对粤方封锁行动的人士是否具有广泛的代表性、粤方的封锁行动是否侵犯了香港的主权或违反了中英两国间的有关条约、《天津条约》涉及贸易问题的条款究竟该如何来解释、粤方是否蓄意要毁灭香港的贸易繁荣景象、粤方的封锁行动是否对进出香港的合法民船贸易造成危害、粤方在开展缉私行动时拥有多大的权限。下文将围绕这六类存在争议的问题进行细致的辨析。 1.出面指责粤方封锁行动的人士和社会团体究竟有没有广泛的代表性 粤方开始封锁香港以后,很快就有各方人士及社会团体出面指责粤方的行动。香港华商很早就为此向港府请愿,据说整个请愿过程声势浩大,但是肯在请愿结束后提交的请愿书上签名者却不多,最终签名者基本都是那些香港大型华资商行的行东。大多数参与请愿者不敢签名,据称原因乃是惧怕中国官府会拘禁或迫害他们在内地的亲属以示报复①。1874年9月14日,另外一批香港商人在香港市政厅集会抗议粤方的封锁行动,并草拟了集会决议,可最终在此决议上签名者不多,原因同上,该决议中还特意指出广东官府在残害民众方面丝毫不会手软②。再以个人为例,香港永安泰行行东褚清衡在向港府递交的请愿书中也指出,由于粤方缉私船严重滋扰进出香港的华商民船,华商都有了一种强烈的恐惧感,华商们热切期待港府出面扭转这种令人忧虑的局面③。作为社会团体的代表,香港洋商总会在呈递港府的请愿书中声称粤方的封锁行动激起了商人们的强烈抱怨,请港府出面解决这一问题④。此外,奉港督坚尼地之命成立的“封锁香港问题专门调查委员会”(以下简称调查委员会)在调查过程中也发现,往返于粤港之间做生意的商人,除了明确表示缉私船拦截民船检查确实存在诸多违规操作之外,大多不愿配合调查或提供证据,因为他们担心自己和家人会因此而受到官府的迫害;但是闽台商人及福建以北省份的商人则因没有家眷在广东,往往都会积极提供有关的证据⑤。如果上述各方人士、商会和调查委员会所反映的情况基本属实,就表明反对粤方封锁行动者为数不少,因而他们的意见具有广泛的代表性。 怡和洋行作为此际香港营业额最大的一家英资洋行,其业务不可能不受到粤方封锁行动的影响。在港督坚尼地看来,该洋行大班惠代尔是一位德高望重且能够明辨是非的商人,而他却对粤方的封锁行动另有看法⑥。惠代尔指出,凡是那些从事合法贸易的商人都不会去抱怨粤方的封锁行动,粤方只不过是在正当地行使征税权,意在将进出香港的民船贸易纳入与进出广州的民船贸易一样的管理体制当中。粤方在执法过程中确实有违规行为,但并不如某些人所宣称的那样严重,某些人的论调不具有广泛的代表性。贩货来香港贸易的民船商人如果按照粤方规定的流程纳税,其船只就不会被缉私船查扣,而被查扣的民船基本都是走私船。粤方有权在其辖境内的水域征税,故指斥粤方“封锁”香港实属污蔑之词,现行的体制保护了占主流的那一大批诚实纳税的商人的利益,只会给走私者造成不便,香港的繁荣主要是建立在与前一批商人做生意的基础之上,而非与偷逃税款的走私者做生意的基础之上。广州领事罗伯逊也认为惠代尔的看法切中肯綮,正确辨析了相关问题的是非曲直⑦。 罗伯逊指出,前述出自各方人士、商会和调查委员会之手的请愿书、决议或备忘录中所述及的内容只能视为“一面之词”,唯有参考其他方面的资料作为旁证之后才能做出公正的判断。这里不妨以打着华商的名义提交给港府的一份请愿书为例来加以辨析,该请愿书严词责难粤方缉私船的滋扰行为,从表面上看并无破绽;可是稍一仔细审读该请愿书的内容,就会发现诸多疑点。其一,执笔人竟敢在请愿书中批评英国政府的对华政策过于“怯懦”“卑屈”,这是一种极为冒犯的语气,华人绝对不敢在致英国女王陛下的函件上使用这样的措辞。其二,华人在缮写文书时会恪守一套通行的行文礼节,在提及尊贵人物(尤其是皇帝)的名号时,务必要另起一行并抬高两格(从顶格)写起,以示恭敬。可在这份请愿书当中,女王陛下的名字恰恰是顺文缮写的,这不能不让人怀疑其执笔人可能根本不是华人,而应是外国人。其三,该请愿书上的文字简直走形到难以识读的程度,这就更令人怀疑其究竟是否出自华人之手;教育水平低的华人书写的文字可能会难看、潦草,但是如此走形的汉字华人恐怕是写不出来的。由此罗伯逊做出了以下推断:该请愿书并非出自华人之手,而是出自某个略懂中文的外国人之手,此人凭借其浅陋的中文功底整出了一份如此蹩脚的中文稿件,随后拿着这份中文稿去找华商签名,可是香港大多数有威望的华商都拒绝在这份请愿书上签字。在《香港行名录》一书中列举的66家大型华资商号中,只有11家商号的行东在这份请愿书上签了名,其余签名者都是些无名之辈。罗伯逊的分析逻辑也受到英国殖民地部大臣的认可,该大臣也认为这部分香港商人并没有对整个事态发表客观、公允的意见⑧。 _______________________ ①港府:《坚尼地致卡纳封专函附件之一》(HKGH,E1inKtoC.),BPP.Vol.25.,第359页。 ②③⑤港府:《坚尼地致卡纳封专函附件之二》(HKGH,E2inKtoC.),BPP.Vol.25.,第390、377～378、365页。 ④港府:《坚尼地致卡纳封专函附件之四》(HKGH,E4inKtoC.),BPP.Vol.25.,第372页。 ⑥港府:《坚尼地致卡纳封专函》(HKGH,KtoC.),BPP.Vol.25.,第389页。 ⑦英国外交部:《外交部致殖民地部专函附件之一》(FO,E1inFOtoCO.),BPP.Vol.25.,第395～396页。 ⑧英国外交部:《外交部致殖民地部专函附件之一》(FO,E1inFOtoCO.),BPP.Vol.25.,第397～399页;(唐宁街)英国首相官邸:《卡纳封致坚尼地专函》(DowningStreet,TheEarlofCarnarvontoGovernorSirArthurKennedy,C.B.,K.C.M.G.下文同类函件均采用首字母作为简称来标注),BPP.Vol.25.,第408页。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