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至乾隆三十三年,高宗已不再满足於这种局部改译。刘浦江引高宗此年八月所作《於波罗河屯咏东山笔架峯》诗(《御制诗三集》卷七十六),小注指斥“捺鉢”译音之失,并云“即如《金》《辽》《元》三史中,类此者难以枚毕,将悉爲改译”,明确表示要全面改译三史(70)。但刘氏认爲“重修三史《国语解》的工作大概就始於乾隆三十六年”则并不准确。其实在乾隆三十四年,《金国语解》已开始重新编纂。高宗在本年七月所作《云净朗秋晴》(《御制诗三集》卷八十三)诗中指出《金史·地理志》“留斡岭”译名之讹,小注云:“今命厘定《金国语解》,特爲举出,以正其谬。”因知高宗下旨重编《辽金元三史国语解》在乾隆三十三年八月至三十四年七月间。 改译事由方略馆办理。馆臣按高宗旨意“就《辽》《金》《元史》《国语解》内人、地、职官、氏族及一切名物、象数,详晰厘正,每条兼系以国书,证以《三合切韵》”,“并爲分类笺释,各从本来意义”(71)。改译不限於三史《国语解》原有之条目,而是将三史正文所有译名一一提出改译,加入新定之《国语解》,实际是重编。以《辽史》爲例,原《国语解》凡198条,《钦定辽史语解》据刘浦江统计则达到1639条(72),篇幅大大增加。上文高宗《云净朗秋晴》所举“留斡岭”即不见於原《金国语解》。三史《国语解》原有各自不同的编排方式,新编本则予以统一,分君名、宫卫、部族、地理、职官、人名、名物等类。惟《钦定金史语解》稍有不同,无“宫卫”,而在“人名”前有“姓氏”类,“名物”附於“人名”类。各类之条目则按其在各史中的出现顺序排列。各条先列满文,次“三合切韵”,次汉文译名,下注语种、语义及其出现的卷次和旧译名。 新编《国语解》分卷“以次进呈”御览。乾隆三十六年十月新《金国语解》已完成十一卷,至十二月全书十二卷完竣。乾隆三十六年十月二十三日馆臣奏: 臣等遵旨查得《金国语解》共计十二卷,先经臣等将卷一至卷十陆续进呈,卷十一已经纂就,卷十二亦经办得底本,计出月初即可完毕。今将卷十一缮写装潢,同已进之十卷一并恭呈御览。其书内应行画一之处,统俟全书完竣後,臣等再行详细校正,另缮陈设正本进呈。至辽、元《国语解》,现在办纂底本,俟《金国语解》完竣後再行陆续进呈。”(73) 《金国语解》甫一完成,高宗即命方略馆据以先行改定《金史》正文。乾隆三十六年十二月戊寅上谕: 今《金国语解》业已订正蒇事,而诸史原文尚未改定。若俟辽、元《国语》续成汇订,未免多需时日。着交方略馆,即将《金史》原本先行校勘,除史中事实久布方策,无庸复有增损外,其人、地、职官、氏族等,俱依新定字音确核改正。其《辽》《元》二史,俟《国语解》告竣後,亦即视《金史》之例,次第厘订画一。仍添派纂修官分司其事,总裁等综理考核,分帙进览候定。(74) 乾隆四十年七月,《金史》改译完毕,高宗作《读〈金史〉》文。文中有“书此以揭重刊《金史》之首”语,《高宗纯皇帝实录》七月癸酉“命重刊《金史》成,序曰”云云,似已将《金史》版片修完,而实际情况并非如此。此时仅仅是改译完成,高宗所閲乃馆臣缮写进呈之本,而非印本。乾隆四十六年十月二十六日和珅等方拟奏三史修版事宜:“三史内改译字样,或一篇仅有数字者,仍交武英殿挖改,其累牍连篇,原板难以挖改者,请交武英殿查明,另行刊刻。”(75)乾隆四十七年二月二十七日军机大臣开列《纂办全竣现在缮写刊刻各书单》中尚有《辽》《金》《元》三史,足证乾隆四十年时尚未开修《金史》版片。高宗文中并无重刊完成之语,《实录》误解“书此以揭重刊《金史》之首”语义。 而《辽国语解》《元国语解》的编纂却并未按高宗的原计划进行。刘浦江据档案指出:“从乾隆三十六年到四十六年,《三史国语解》的编纂与《辽》《金》《元》三史的改译工作应该是同步交叉进行的,在後一项工作完成之前,即便已经编出了《三史国语解》,也只能是一个很粗疏的稿本而已;只有在《辽》《金》《元》三史的改译工作全部结束之後,才能把所有改译的词汇全部吸收进《三史国语解》。”(76)馆臣应该就是在据新编《金国语解》改译《金史》时发现了这一问题,因而改变了工作程序。 乾隆四十二年之前,改译《辽》、《元史》事“未经特派总裁专办,向系军机大臣兼管”。此年三月二十七日,大学士舒赫德等建议“应派有专管之员,重以责成,方能陆续纂就,按期呈进”。高宗乃派金简、钱汝诚爲总裁(77)。四月十二日,金简、钱汝诚又奏请添派编修平恕、李尧栋二员爲纂修官,以赶办二史(78)。五月初八,高宗又谕于敏中任总裁,“同原派之大臣等閲办”(79)。乾隆四十三年三月初一日,军机大臣因二史卷帙较多,奏请展限(80)。乾隆四十四年十二月十一日添派和珅、曹文埴同办二史(81)。 改译三史的办法是,用乾隆初刻殿本三史,凡遇人、地、官等名,於其傍或书眉贴以黄签并改译。冯家昇曾见《辽史》之工作本(82)。改译完成後,再将此本缮写一本进呈御览。进呈本《辽史》亦曾经冯先生寓目,“册面书校书者姓名,如章宗瀛、李尧栋、邱庭漋、平恕、黄寿龄、陈嗣龙、王仲愚”(83)。《辽》《金》《元》三史改译进呈本现均藏台湾故宫博物院(84),新译名以黄签粘於原文之上,书眉尚有黄签按语。 至乾隆四十六年十月,《辽史》《元史》改译完成,三史全部告竣。和珅、金简、曹文埴奏: 窃臣等奉命改译《辽》《金》《元》三史人、地、官名,轮卯进呈,节次进过《金史》一百三十五卷、《元史》二百十卷,又续进过《辽史》本纪、传、志一百零七卷,此次将《辽史》表八卷改对校正,缮写装潢进呈,所有《辽》《金》《元》三史现在全行告竣……应请将《钦定辽金元三史国语解》重行编次,分刊於原史之前,并恭请御制序文,冠於卷首……其旧史内原有之《国语解》概行撤去。(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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