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历朝注记 范晔《后汉书·和熹邓皇后纪》载平望侯刘毅之言云:“古之帝王,左右置史,汉之旧典,世有注记。”“注记”或作“著纪”,又作“着记”。它是一种记载帝王或臨朝称制的太后的言行以及相关事迹的史作。西汉时,注记已成系统。《汉书·艺文志》著录有“《汉著记》百九十篇”。《谷永传》载永元延元年为北地太守,上书言灾异,有“八世著记,久不塞除”之语。“八世”系指高祖至元帝。由此可知,谷永以前,历朝都有著记。《五行志》下之下言“凡《汉著纪》十二世,二百一十二年”。所谓“十二世”,是指高祖至平帝。从《五行志》下之下所反映的内容来看,《汉著纪》的内容是日食朔晦之数。又《律历志》下屡出《著纪》之名。所述内容主要为西汉诸帝的在位年代。西汉著纪的内容今天能够知道的就是这些,可以肯定,这不是西汉著纪的全部内容。 东汉沿袭了西汉撰写注记的传统,更始帝即有注记,《汉书·律历志》下云:“更始帝《著纪》:以汉宗室灭王莽,即位,二年,赤眉立宗室刘盆子,灭更始帝。”更始帝的《著纪》应当出自东汉初年。 光武帝亦有注记。《汉书·律历志》下云:“光武皇帝著纪:以景帝后、高祖九世孙受命中兴复汉,改元曰建武,岁在鹑尾之张度。建武三十一年,中元二年,即位三十三年。”光武帝的注记是在明帝永平年间撰写的。《后汉书·马严传》云:“永平十五年,皇后勑使移居洛阳。显宗召见,严进对闲雅,意甚异之,有诏留仁寿闼,与校书郎杜抚、班固等杂定《建武注记》。”《太平御览》卷一八四、《玉海》卷一六九引《东观汉记》皆载此事。 另外,见於文献记载的,还有和熹邓太后的注记。《后汉书·和熹邓皇后纪》载:和帝卒,殇帝立,尊邓皇后为皇太后。安帝元初五年(公元118年), “平望侯刘毅以太后多德政,欲令早有注记,上书安帝曰:‘……宜令史官著《长乐宫注》、《圣德颂》,以敷宣景燿,勒勳金石,悬之日月,攄之罔极,以崇陛下烝烝之孝。’帝从之。”这里所说的《长乐宫注》即是邓太后注记。 东汉时代撰写的注记,肯定不止上述三部。这些注记的编写,都是承命於最高统治者,直接取材於当代或前朝,所述史实较为可靠,《东观汉记》的作者参考这些注记,自然是情理中的事情。 这里顺便指出,《建武注记》和《世祖本纪》并不是一书,过去人们都误把二者混而为一。上文已经说明,《世祖本纪》完成於永平十五年(公元72年)以前。而《建武注记》于永平十五年始由班固、马严、杜抚等人奉命撰写。尽管《世祖本纪》成篇早於《建武注记》,但并不排除《世祖本纪》吸取《建武注记》中材料的可能性。《东观汉记》成书过程漫长,中间几经续补和修改。班固等人写定《世祖本纪》,后人不可能不加润色和增删,这样,《建武注记》中的材料就有机会被吸取到《世祖本纪》中。 还需要指出的是,过去人们常常把注记与起居注混为一谈。《汉书·艺文志》载《汉著记》百九十卷,颜师古注云:“若今之起居注。”后来信颜注者颇多。其实注记自为注记,起居注自为起居注。金毓黻在《中国史学史》第三章《司马迁与班固之史学》中谈到《汉著记》时认为:“据《五行志》所载十二著记之文,多属五行历数天人相应之事,盖太史令之所掌也。则是《汉著记》未必属於起居注,颜注所说未为得实。”把注记与起居注区分开来,是完全正确的。但据《汉书·五行志》所载十二注记内容,把注记与太史令联系在一起,则未必与事实全然相符。 笔者认为,两汉时代,注记与起居注的分别主要有两点,一是注记一般由史官或史学名家奉命撰写,而起居注常常是在宫中为女史之职,《史通·史官建置篇》云:“古者人君,外朝则有国史,内朝则有女史,内之与外,其任皆同。故晋献惑乱,驪姬夜泣,床笫之私,房中之事,不得掩焉。楚昭王宴游,蔡姬对以其愿,王顧谓史:‘书之,蔡姬许从孤死矣。’夫宴私而有书事之册,盖受命者即女史之流乎?至汉武帝时有《禁中起居注》,明德马皇后撰《明帝起居注》,凡斯著述,似出宫中,求其职司,未闻位号。”③这与魏、晋以后近侍之臣撰写起居注的情况有所不同。④二是注记内容相当广泛,大凡与一代帝王相关的重要事件,如帝王的“嘉言”“善政”、兵戎兴罢、四方朝献、皇后太子拜立、大臣任免、祥瑞灾异、福淫祸乱,等等,都属著录的范围。起居注包罗的内容则没有注记那样宏富,主要是记述日常“动静之节”。用荀悦在《申鉴·时事篇》概括的话来说,就是起居注“内史掌之,以纪内事”。当然,起居注发展到后来,内容完全突越了“内事”的范围。袁宏《后汉纪》序提到《汉灵献起居注》,今天对《汉灵帝起居注》的认识不十分清楚,对《汉献帝起居注》的认识还比较清楚。《三国志》裴松之注十二次引徵《汉献帝起居注》,⑤此外《后汉书》李贤注、《续汉书》刘昭注、《太平御览》、《通典》礼门注等亦有引徵。从所引内容来看,涉及的面相当广,与注记已无区别。《汉献帝起居注》成书於魏,⑥也有人认为成书於东汉末年。⑦这就是说,至遲从魏开始,起居注与注记在内容上的界限已经泯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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