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家后汉书取材于《东观汉记》,又较《东观汉记》简洁,但这绝不意味着诸家后汉书的全部内容都局囿在《东观汉记》范围之内。事实上恰恰相反,诸家后汉书往往在《东观汉记》之外,增加了许多新鲜的内容。《东观汉记》帝纪迄于灵帝,《献帝纪》没有来得及完成。诸家后汉书中,《隋唐·经籍志》说谢承书无帝纪,此外各家后汉书均有帝纪,而且都完成了《献帝纪》。薛莹书、司马彪书、华峤书、袁山松书中《献帝纪》片段,在今天传世的类书、古注中仍可见到。《晋书·司马彪传》有一段文字十分有助于说明问题,今录之如下:晋武帝泰始年间,司马彪认为“汉氏中兴,讫於建安,忠臣义士亦以昭著,而时无良史,记述烦杂,谯周虽已删除,然犹未尽,安、顺以下,亡缺者多。彪乃讨论众书,缀其所闻,起于世祖,终於孝献,编年二百,录世十二,通综上下,旁贯庶事,为纪、志、传凡八十篇,号曰《续汉书》”。《史通·古今正史篇》也有相同的记载。所说“安、顺以下,亡缺者多”,虽然不是专门批评《东观汉记》之语,但按照笔者的理解,实际上司马彪也把《东观汉记》视作不是“良史”,“安、顺以下,亡缺者多”,也包括了《东观汉记》。而司马彪《续汉书》弥补了前史的不足,对安帝、顺帝以下,拾遗补缺,把一部较为完整的东汉史奉献给他生活的时代。 再以无帝纪的谢承书来说,其内容于《东观汉记》之外也當有所增补。姚之骃辑本谢承《后汉书序》云:“《东观汉记》仿佛起居注,即应奉《汉事》,谯周《删记》,皆未尝成一家言,以定之为史,定之自伟平始。”谢承把记载东汉史尚不完备的《东观汉记》勒定为一部成型的史作,不进行一些增补是不可能的。世人最推崇谢承书在收录人物方面所表现出来的赅博。特别是对“忠义隐逸,蒐罗最备,不以名位为限。”(48)因为谢承是三国吴人,所以他的史作“尤悉江左”。(49)如羊茂、孔恂、严丰、宋度、湛重、邓通、项诵、刘陵、黄向、张冀等人,谢承书皆述其爵里事迹,(50)而其姓名皆不见载范晔《后汉书》,在今天所见《东观汉记》遗文中,也没有这些人物的隻言片语。《东观汉记》的作者不会像谢承那样偏爱江左人物,某些江左人物,谢承书有传而《东观汉记》无传是完全可能的。《北堂书钞》卷六○引谢承《后汉书》云:“承父婴,为尚书侍郎,服事丹墀,弥纶旧章,策文通训,条在宫禁,秘于省阁。为台承郎,升复道取,得为开览,其余他官,莫敢阚{K18C06.jpg}者也。”又据《三国志·妃嫔传》,谢承之父名煚,东汉时为尚书郎,秩位虽然不高,但却可以台郎的身份出入省阁,有机会目睹汉世将相名臣的策文,耳闻遗闻遗事。这样,谢承便可以由他父亲那里获取一些不为众人所知的珍贵史料,从而为他的史作内容超出《东观汉记》提供了机会。 在体制方面,《东观汉记》与诸家后汉书相比,算是最为齐备,为诸家后汉书奠定了基础。但是,诸家后汉书也并非全部袭取《东观汉记》,而是在继承中有变易,在变易中有发展。为了展示两者之间的同异和发展,今据所能掌握到的材料列表如下: 此表所反映的《东观汉记》与诸家后汉书的体制是很不全面的。由于受到材料的限制,许多基本情况都无法说清。尽管如此,我们仍可看出,就基本体制而言,诸家后汉书都没有突破《东观汉记》。但在具体类目上却有所创新,如谢承书的《风教传》,则是第一次出现的新型类传。华峤书把《东观汉记》中记载皇后事迹的《外戚传》改为《皇后纪》,次于诸帝纪之末,也是一个重大的变化。 一般论者都认为诸家后汉书优于《东观汉记》,其实,这也难于一概而论。今天传世的范晔《后汉书》确实属于上乘史作,谢承书、华峤书、司马彪书也被世人交口称誉。但萧子類书、刘义庆书问世后,就没有引起人们的重视,流传岁月不长,便销声匿迹了。今天所见类书、古注对散逸的其他诸家后汉书均有引徵,惟独无引徵萧、刘二书者。而《东观汉记》却源远流长,直至明初才全部散逸。一部史作的优劣,当然不能尽依传世长短来进行判定,因为书籍的逸存有多种因素。但也绝不能否定,在同类的史作中,早期被淘汰者总是与质量低下相关连。萧、刘二书的成书时间晚于《东观汉记》数百年,而又早亡于《东观汉记》几百年,这不能说与质量的优劣毫无关系。 注释: ①《风俗通义》所引《明帝起居注》这段文字,《文选·赭白马赋》李善注,《太平御览》卷七三六、卷九二○,《事类赋》卷一九,《天中记》卷五九,《永乐大典》卷二三四五亦皆引徵,文字略异。 ②“皆称之以成功”,浦起龙《史通通释》注云:“称”字“恐是‘藉’字之讹。王本作‘固’。” ③ 除《史通·史官建置篇》外,认为两汉起居注由宫中女史职掌者颇多。如《隋书·经籍志》起居注类小序云:“汉武帝有《禁中起居注》,后汉明德马后撰《明帝起居注》,然则汉时起居似在宫中,为女史之职。”《唐六典》卷八云:“明德皇后撰《明帝起居注》,然则汉时起居注似在宫中为女史之职。”《后汉书·明德马皇后纪》王先谦集解引惠栋说云:“《抱朴子》:‘前汉时有《禁中起居注》。’荀悦《申鉴》最凡二十一首,其十九曰‘复内注记’,则汉起居,应在宫中为女史之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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